这文书是母亲花了高价才寻到人伪造的,母亲虽不理解她为何要这样如此小心,仿佛逃犯,却也出面替她做了,谢怀珠将证明身份的文书交给船家查看,心头狂跳,一阵强似一阵,她不知这能不能行,万一那伪造文书的是个骗子……
那船家一笑,略有些同情:“这可到不了那么远,您要是去大同府,到了济南府还得再雇车雇船,十分麻烦,又无同伴照拂,只怕路上要吃苦头。”
这船只竟是去济南府的,谢怀珠对这地方全然陌生,似乎三宝太监也没在这里停靠过,她稍有些踟蹰,然而这地方应当也同样靠水,她要出海坐船,一路坐到福州也未必不成。
更何况……红麝并不知她此刻情状,大约已经踏上正阳门外的船只。
今日若走不成,即便侥幸那车夫背后的人没留什么后手,在某处埋伏等候着她,裴玄章也势必会发觉她有逃跑的念头。
她忙道:“那劳您也捎我一程,我在济南府也有一门旧亲,只是不大来往,否则谁会舍近求远呢。”
这船夫稍有些为难,这女子虽不知容貌,可瞧起来不算普通,文书上写着她是行在人氏,在长城一脉上有亲眷也说得通,今日搭乘船只的客人多是经商的人,只要这女郎多些警惕,未必会被人引诱。
谢怀珠虽没带什么东西,却付了双倍船资。
她还保留着出门带些散碎银两的旧习惯,不至于动用头上扯下来的头面。
第五十九章
眼前珠光宝气的妇人竟是新寡,怪不得会独身仓皇出行。
那几位女子面面相觑,稍微生出些同情,迟疑道:“娘子所言不差,听闻那位死去的郎君还被配了冥婚。”
谢怀珠想起裴玄章所说的李氏女子,她呼吸一滞,轻轻道:“年纪轻轻,实在可怜。”
她这一段亲事,终于是走到了尽头,荒唐而奇妙的开端,也有了一个同样荒诞的结局。
济南说远也不算太远,谢怀珠从前也坐过船,只是很少像今日这样矫情。
她闻到江水的腥味会恶心,调料少得可怜,鲜嫩的鱼片也不入味,这一路她必须坐到角落里,才能避免呕吐。
谢怀珠疑惑,大概真像那人说的那样,她已经过惯了富贵的日子,无法忍受这种颠簸行程。
济南府果然有日日升的分号,她强撑着支取了一些银两,又买了些农妇干活穿的衣裳,这些钱足够她坐船到扬州,而后才选了一处客栈落脚歇息,平复那难以压下去的呕意。
可到了夜半,她竟来了月事,胃肠和胞宫一起作痛,疼起来能要人性命。
福宝气愤道:“那钱掌柜可真狡猾。”
谢怀珠笑道:“不急,我自有办法。”原来武德候谢玉琦的原配夫人不幸病逝,便打算续弦再娶,王家姨母也为女儿的婚事四处张罗打听,后来由谢玉琦的庶母董菀做主,将王念云许给谢玉琦做续弦。
昨夜,王念云也去了谢府的寿宴,她与董菀关系亲近,听她说起了谢玉卿要上谢府提亲的消息。
谢玉卿的母亲卧病在床,他便央求董菀上门提亲,王家姨母自告奋勇陪同董菀上门。
如今董菀正在前厅和余氏喝茶,已命人将聘礼抬进了府中。
消息也很快传到了海棠院,福宝得知谢家提亲,顿时欣喜若狂,“恭喜二小姐,董姨娘今日登门来提亲,二小姐就要得偿所愿,要嫁给谢二公子为妻了。”
昨夜谢玉卿醉酒才说了那番赌气之言,没想到今日竟真的上门提亲,还来得如此之快,谢怀珠惊得手中的茶盏滑了下去。
倘若她不知晓昨夜二表哥与姐姐相会,不知谢玉卿定会因为谢玉卿提亲之事欣喜不已,可她知谢玉卿只因姐姐要嫁与宁王,他这才赌气求娶,哪里还有半分喜悦。
“快,咱们也去前厅阻止这桩亲事。”
而这时,寿安堂的陈妈妈也前来替谢老夫人传话,让谢怀珠过去一趟。
谢怀珠匆匆前往寿安堂。
见董菀和王家姨母,余氏一干人等也都被谢夫人请去了寿安堂用茶。
表姐王念云站在王家姨母身后,见到谢怀珠,亲热地走上前道喜:“恭喜二表妹,以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。”
这位王家表姐和姐姐从小一起长大,同姐姐关系亲近,而自从谢怀珠入府之后,表姐看她的眼神中满是鄙夷轻视,话语中含沙射影意指出她被商户教养长大,满身市井气,上不得台面。
“表姐这是何意啊?珠儿听不懂表姐到底想说什么?”
谢怀珠见那王家姨母和表姐一道前来,便知这对母女又要作妖。
王念云笑道:“原来二妹妹还不知呢!今日谢家二郎亲自去求董姨娘上门提亲,我也将嫁给侯爷,今后那不得是一家人了?”
谢怀珠冷笑道:“谁要嫁给二表哥。未得父母同意,表姐慎言。”
王念云面上堆着笑,心里却想着只等这死丫头嫁入谢家,看怎么收拾她。她是长房长媳,日后把持谢家,还不将这死丫头拿捏得死死的。
“哟,二表妹还害羞了,姨母已经点头答应这桩亲事,难道二表妹竟还看不上谢家二郎不成?”
谢怀珠不理会王念云的阴阳怪气,看向母亲余氏,余氏虽面带笑容,但眼神似有些躲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