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于辞职这事,蒋绍言和钟虞认真谈过,让他再考虑考虑,蒋绍言说得诚恳,他不想钟虞放弃这么多年拼搏来的事业。
“难道你想跟我异地恋?”钟虞当时问,“不对,是异国恋。”
蒋绍言当然不想。
“就算你想我也不想。”钟虞说,事业固然重要,但他分得清轻重,眼下蒋绍言和蒋兜兜对他来说就是最重要的,何况他也有自己的考量。
大卫的确承诺他Judith收购案成了就叫他升合伙人,但华人在国外律所有道隐形天花板,就算真能升到合伙人差不多也就到头了,再待下去也没意思。
蒋绍言当时只说让钟虞考虑清楚,不管走还是留,他都可以接受。
然而等到了那天晚上,林墨笙打电话过来,白天还大度的人瞬间就变了嘴脸。
钟虞这边刚挂,蒋绍言就过来把他手机抽走往沙发一扔,接着双手捧起他的脸狠狠亲吻。
直吻到钟虞气喘吁吁神志迷乱才松开,眼眸深沉地说:“你答应我的。”
先以美色。诱惑,再撒娇耍无赖,简直幼稚。钟虞忍不住笑出了声,嘴巴便又叫蒋绍言堵住了。
林墨笙其实也没说什么,语气十分平静,似乎早料到钟虞的决定,只说让他回趟纽约,他们见面谈。
钟虞肯定是要回去一趟,手里工作得交接,办公室得收拾,朋友得告别,租的房子也得退了。
这么一想,又觉得有些不舍,有些遗憾。
但谁的人生没有遗憾呢。
这话钟虞当时跟蒋绍言说过,他依旧这样认为,所以抓住当下,陪伴爱的人才格外重要。
还有件事他没跟蒋绍言说,那就是上次跟老陈见面,老陈跟他吐槽说廖志晖这人心眼小爱记仇,还不如柏萧红大气,律所被他弄得乌烟瘴气的,搞得他都想单干了。
随意一句吐槽,钟虞却起了念头。
然而只是个念头,万事未定,他就还没跟蒋绍言提,打算过年后先跟老陈探探口风,等差不多了再说。
回到当下,蒋兜兜擦过脸,又一头扎进大棚里。钟虞站在原地一琢磨,蒋绍言问他打算怎么过年,像是话里有话,他便问:“你想怎么过?”
蒋绍言便把刚才在书房跟蒋西北的对话简略地一说,当然,自己被臭骂一事略去不提。
“回绍兴?”钟虞想起先前裁缝店里,蒋绍言那一口吴侬软调。他突然发现,蒋绍言的名字里带了个绍字,便问两者有何关联。
“钟大律师当真聪慧过人。”蒋绍言负手而立,沉肃的脸上终于露了点真心的笑,“我在绍兴出生,名字里的绍就取自绍兴。”
“哦?”钟虞挑眉,满脸兴味,“那为什么叫绍言?”
“这个名字是我母亲取的。”提到母亲,蒋绍言眼神稍暗,又很快振作,朗声说,“绍言音同少言,她希望我能谨言慎行,少说多做。”
“少言,绍言……绍言,少言。”钟虞低声咀嚼着这几字,不自觉就笑了。
蒋绍言见他意动,试探问:“要一起去吗?”
钟虞的确有些心动,想去看看蒋绍言出生的地方,那个小桥流水雕梁画栋的江南水乡。
抬起眼,视线对上,他便笑着应了:“行,你去哪儿我去哪儿。”
蒋绍言也含笑看他:“钟律真是爽快人,这叫什么,嫁鸡随鸡嫁狗随狗?”
蒋兜兜正好从大棚钻出来,合起的手掌里捧着好几颗草莓。小崽子耳尖听到,跑过来问:“谁是狗?爸爸你是狗吗?”
好好一句打情骂俏叫小崽子搅和了,蒋绍言往他屁股上踢了一脚,力度不大,重在惩戒并立威,随后以一家之主的姿态宣布:“那今年就去绍兴过年。”
“绍兴?”这地方蒋兜兜听蒋西北提过很多次,知道是老家,但他还没去过,当下振臂欢呼,“我要去我要去!”
蒋绍言道:“知道,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。”
蒋兜兜嘻嘻笑,摘来的大草莓拍拍灰,塞一颗给钟虞,再塞一颗给蒋绍言,剩下的放进篮子里,随后又跑回棚里继续扫荡。
草莓个大鲜甜,有小时候的味道。曾经的钟虞也爱吃草莓,那时年纪尚小,大概比蒋兜兜还小点,老太太那时在纺织厂做工,一月工资不过百十来块,路边摊贩的草莓要20一斤,他赖着不肯走,周围人都在笑,老太太也笑,指着他脑门说你可真会糟钱,但说完了就掏出还没捂热的工资给他买了半斤。
钟虞慢慢咀嚼,那草莓又甜又酸,叫他莫名地红了眼眶,等尽数咽下后,他也做了个决定,他看向蒋绍言,神情郑重地问:“去绍兴前,你能不能先陪我去个地方。
“当然。”蒋绍言看着他,“你说。”
“我想……”钟虞顿了顿,晦涩道,“我想去看看我奶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