戴安阖上眼,安静地坐着。
吵闹的某位边防上尉被她打昏过去,塞进了仓库,主舱除她以外空无一人,一旦放缓呼吸,身旁就会陷入漫长的寂静。
她对此并不陌生,还在银月帝国时,她独自度过了数不清的寂静日夜。偌大宫殿中什么也没有,宫外则是一片惨烈的鲜血淋漓。与那种地狱般的景象相比,现在的处境实在算不了什么。
等待并不漫长,五分钟时限一到,对接舱通道准时响起鞋跟与金属地面碰撞的声音。
嗒、嗒、嗒……
不紧不慢,不疾不徐,属于两个人的脚步由于过度同频混合在一起,形成更加沉重的压迫感。戴安睁开眼睛,脚步声停在入口,状似礼貌地敲了敲墙壁。
“请进吧。”
好脾气地配合着对面,她没有从座椅上站起。
她背对着门,正襟危坐。徐清渡走进主舱时,只得到这么一道端庄的背影。
“只有你一个人?”徐清渡挑眉,明知故问。
“这艘汽艇并不大,女士。”戴安回答,“我不喜欢有人打扰我的清静。”
“但据我得到的消息,这种偷渡生意,一次一人可不划算。”
“只要付得起相应价钱,他们会答应的,如果不相信,您可以自己前往银月试一试。”
语气不卑不亢,柔中带硬。
明明作出的是得体回答,却又暗藏试探——她甚至猜到了他们的目的是通过偷渡飞船进入银月。徐清渡笑了,这很有趣。
她原以为这边会有一场硬仗要打,然而对面丝毫没有反抗,温吞如水地接纳了一切。静水包容,可静水也幽深。
这家伙果然不是什么简单货色。
徐清渡眯起眼眸,朝身后的祝琰比了个手势,让他守在入口;自己则上前,几步跨坐到女人身边。
这一举动似乎惊扰到了对方,她微微侧脸,面容在垂落的白发遮掩下模糊不清,这显然是刻意的。
但徐清渡没有追究这种细枝末节,仿佛朋友闲聊般主动打开话匣:
“哎,你好像不怕我?”
“什么……?”戴安愣了愣,不得不说,徐清渡出其不意的举措打乱了她的步调。
这人应当就是劫匪的首领、刚刚与她对话的家伙了。她为什么不立刻把她抓起来,或者审问一些别的东西?
难道她没有看穿她拙劣的伪装、故意回避的态度吗?不,她一定已经了然于心,只是故意不去戳破。
比想象中还要棘手,戴安心下一沉。
看来,她的身份并不能作为掩护祁零祁斌离开的烟雾弹了。
好在她的确没有从这个劫匪身上感受到太多凶戾气息,也许事情还有沟通的余地,只要他们的立场并不冲突。
于是短暂的思索后,戴安选择了一个保守的回答:
“如果你想伤害我的话,我会害怕的。”她转过头,轻声问,“你会吗?”
借着假发缝隙,戴安终于找到机会瞧清来者模样。
出乎意料的十分清秀,短发,眉眼精致利落,像是刀锋割出的工艺品。
但区别于无机物的冰冷,女人眼中含笑,看上去十分明朗。对于她试探性的询问,很爽快地摇了摇头:
“我说过,只要你——你们听话,我们什么都不会做的。”
她话里有话,戴安心头一紧,意识到事情多半已经败露,祁零他们被发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