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人一窝蜂地跑了出去,屋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。
谢微楼快步走上前锁上门,这才长舒了一口气,再次将注意力放在床上的褚凌身上。
床上的少年还未从昏迷中苏醒,他的面色略显苍白,眉眼间的倦意浓得好似化不开的墨,仿佛接连几天都未曾好好休息。
谢微楼走上前,伸出手拂开其挡在面上的乱发。
少年唇薄鼻挺,依旧是两百年前俊郎的样子,可惜此刻英眉紧蹙,眉宇间染上了丝丝风霜。
谢微楼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两百年前,若是那日他能斩杀盛无极,这孩子或许就不会遭受这么多是非。
事不宜迟,他得立刻带着他离开这里。
谢微楼背起褚凌,然而他刚推开门,脚还没迈出去,就听到老鸨尖细的声音从一楼楼梯口响起:
“您还是第一次来镜花楼吧?这几个都是楼里最出名的姐儿哥儿,让他们都去侍奉您,保证让您满意!”
谢微楼心头一震,朝下望去,就见谢玉书在一群花花绿绿的簇拥下,正朝着楼上走来,好巧不巧还正是往自己这个房间的方向。
门口那几个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小倌,一见到谢玉书上来了,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登时一窝蜂地朝着谢玉书涌了过去,嘴里叫嚷着各种讨好的话。
谢微楼倒吸一口气,赶紧又将门给关上了。
这时方才想起,自己前脚才刚刚踏入镜花楼,枢玉后脚就跟了上来,这时间点太过蹊跷,除了专门冲着自己来的,实在找不出其他合理解释。
枢玉这几天好不容易行为举止看起来稍微正常了些,要是此刻被他瞧见自己身处这花楼之中,自己岂不是要被他生吞活剥。
谢微楼不想无端生出更多事端,目光快速地在屋内扫视一圈,最终落在地上散落的几件外袍上——那都是方才那几个小倌遗落在此的。
片刻后,走廊上唯一一扇紧闭的门,悄无声息地缓缓打开。只见一个白衣人稳稳地背着一个小倌,从门里闪身而出,接着便头也不回,朝着楼梯口快步奔去。
在这镜花楼中,那些籍籍无名的小倌,地位如尘埃草芥。即便在接待客人的过程中受了伤,也不会有人投去半分关注,更不会有人上前过问一句。
正因如此,众人对于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,也没有人上前拦他。
谢微楼一声不吭,背着褚凌稳步往楼下走去。
此刻,无相傩幻化成普通人的模样,那张平凡无奇的脸混在人群中,绝不会引人注意。
然而,他不知道的是,他身上的白衣因之前的一番折腾略显凌乱,就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极为激烈且耗费体力的事。
而背上的褚凌面容朝下,衣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,姿态歪扭。任谁看了,都会误以为这是一个惨遭客人蹂躏的可怜小倌。
被众人层层簇拥在中间的谢玉书,本就不见丝毫喜色的面容,此刻愈发冷若寒潭。
身侧的老鸨胆战心惊地偷瞄着他的神情。
这位贵客虽然从没有来过镜花楼,可是他的名字在楼里哥儿姐儿口中从来都不是陌生的。
眼见楼里这几个悉心培养的姐儿哥儿都入不了他的眼,老鸨满脸堆笑,笑容几乎要将脸上的脂粉都挤落下来:
“谢公子,正巧今日是花魁大比,您来的真是巧,这几个个孩子可是我亲手栽培的,都是个雏儿,样貌放眼望月城,就算是整个蓬莱州也无人能敌!”
然而,谢玉书对老鸨这番天花乱坠的吹捧置若罔闻,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。
老鸨见状,心中愈发忐忑不安,暗自犯起了嘀咕。
她实在难以捉摸这位财神爷的喜好,根本不清楚他究竟是钟情于男色还是女色……
就在老鸨满心纠结,刚打算硬着头皮开口询问之际,谢玉书微微动了动身子,朝着不远处轻轻扬了扬下巴。
老鸨立刻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,只见在那人头攒动的人群之中,有两个人影显得格外突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