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仰头喝水,扣子解开了几颗,露出了脖颈与锁骨。
还有八分钟,她该来了。
江远丞也解开了护具,身子骤然轻松了不少,他撑着手杖,左腿的疼痛让他的眼睛也有了些潮红。他喝着水,平复呼吸,灰色的眼睛垂着,伤到的手臂血液又渗出了些许。
新鲜的红色湿润从纱布一路蔓延,映入他的眼睛中,慢慢的,细碎的画面从脑中一闪而过。遍地的红、湿润的雨水、玻璃破碎的声音、尖叫、飞机的盘旋声……太多场景与意象仿若彩玻璃一般,怦然破碎,留下一地的尖锐的狼藉。
江远丞闭上眼,手指痉挛。
他知道,陆京择说的不一定是真的。
有时候,半真半假的事实,就可以将人骗得团团转。他不该顺着他的话走,可理智强调一百遍,仍然敌不过心脏的慌乱。
休息时间结束。
陆京择提着剑,回到了击剑场。
裁判惊愕道:“您还没穿戴护具。”
陆京择笑了下,却望向江远丞。
江远丞也握着剑,走了过来,他同样没有穿戴护具。
裁判全身发凉,道:“这不行的啊,还是很危险的,你们都是本国的贵宾,这又是个——”
可惜的是,她的话毫无用处。
他们已经束起了剑,举在面前,剑光在他们脸上投下阴影。
敬礼已然结束。
裁判:“……”
她无奈,只能给工作人员使眼色,同时后退了几步。
击剑开始。
陆京择率先进攻,没了沉重的护具,他的步伐快了许多,攻势更猛,“速战速决吧,你想知道的,都已知道了。你要做什么,都随你,因为无论怎么做,你都只会将她越推越远。”
“陆先生很有自信,却不也没有近身半步。”江远丞挥剑速度快了许多,几次俯身闪躲过,反手刺过去,“况且,事情真相如何,我自然会查证清楚。”
他表情冷凝,眼神阴郁,剑尖几度要划过陆京择的脸。
陆京择察觉到了,却只是笑笑,几次格挡住,眼神锐利,“你大可以去查,或者,就算你不查,也该发现她对你的躲避与害怕了吧?”
他抬手挑下江远丞的剑。
江远丞松开手,却又在下一刻重新握剑,突进刺过去,“也许有误会。”
“有没有误会,都改变不了结果。”陆京择后退,剑尖画圆,攀附攻击,“江远丞,你要是一直昏迷下去,她也许还会怜悯你。毕竟,她就是因为逃婚,才害得你为了追逐她,出了车祸的。”
江远丞的瞳孔骤缩,陆京择的剑尖停在他胸膛。
“得分。”
裁判喊道。
但他们谁都没有理,江远丞抬手击中陆京择手臂,眼神阴戾,“我会调查清楚的。”
“你从头到尾都在说你会调查清楚的,可你查不到的,就算查到了,你也会骗自己,不是吗?”陆京择眼神深了些,唇边噙着淡淡的笑,持续进攻,“就像她现在如此讨厌你,抗拒你,躲着你,你不也再贴上去么?”
江远丞专心防御,话音从唇齿中挤了出来,“也许我过去是做的不对,但我——”
“你不会改的。”陆京择的攻击仍在继续,话音带着讥诮,“就算改了,在她眼里你也永远是如此暴戾、偏执、阴郁的人,也永远不会选择你。”
他脚步向前,黑眸深沉,锋锐的剑刺向他的心脏。
江远丞迅速劈砍,心脏跳动极快,所有的戾气尽数发散,“挑起我的情绪找破绽不是个好办法。”
“谁说没有用呢?”陆京择又笑起来,话音冷了些,他逼近他,用尽全力再次劈砍过去,“你不就是因此,才将她彻底逼疯的吗?江远丞,最后查出来了有用吗?她信了你吗?还是你根本不敢说,你怕她觉得你污蔑我?活在我的阴影里,感觉怎——”
“当啷——”
清脆的声音响起,火星飞溅。
江远丞也用尽全力,斜握剑格挡,左腿颤抖,身躯压着。几滴冷哼从他额头上落下,他灰色的眼睛紧紧眯着,零碎的记忆连带着左腿的痛一同将他的神经拨动。
“是……你……?”